印度女孩拿着我的糖对我说:我憎恶中国人

美国10月31号的万圣节,我下班回家边煮着我的挂面,边等着小朋友们过来要糖吃。这是万圣节的传统,小朋友们打扮成各种各样的形象挨家挨户的敲门:“TRICK OR TREAT!(不给糖就捣蛋!)”这个时候被敲门的大人们就得乖乖的拿出糖果,挨个分给各个小朋友。

向来爱凑热闹的我怎么会错过这么有趣的场合呢?我在家门口做了一个拙劣的“门牌”,告诉小朋友们:来我这里,有糖吃!我“精心”的准备了童年最爱大白兔奶糖,国民辣条卫龙魔芋爽,还有沙琪玛,心里坏笑道:我敢发糖,小朋友们你们敢吃么?

果不其然,一群兴奋不已的小朋友被我的漂亮门牌吸引过来乒呤乓啷的敲门,门开后都闪硕着兴奋的大眼睛(当然也有小眼睛)气喘吁吁的看着我,手里的糖果袋已然沉甸甸的,显然是搜刮了不少战利品了,当我热情洋溢的端出我的招待品,小朋友们的神情立刻从眉飞色舞变成一脸懵逼,他们慢吞吞的问这些是什么呀?听完我的介绍,他们礼貌的只拿了一个大白兔奶糖想要离开,我却还指着卫龙对他们极力推销:来呀尝点这个辣辣的脆脆的,味道好极了!美国小朋友们哪里知道卫龙?他们听到辣味的东西都几乎要吓跑了,只有几个勇敢的小朋友充满疑惑的拿了一袋,其他小朋友全部用“这个中国阿姨怎么这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和我的卫龙。

送走几波小朋友我想:看来他们不喜欢异域零食啊,我还是拿出自己最爱的奥利奥来招待他们吧!这一招果然奏效,奥利奥饼干受到了巨大的欢迎。

在我第三次打火煮面的时候(对,为了迎接小朋友我不得不一次次关火),听到楼道里一阵欢声笑语紧接着门又被砰砰砰敲了起来,看来今天煮面确实命途多舛。我关火冲了出去,打开门又是一家子印度小朋友,有男孩有女孩,还有他们的妈妈,最中间的印度小女孩似乎对我的大白兔奶糖很感兴趣,看她的小手在糖罐子里拿来拿去我很开心,就在我看着她兴奋的拿糖的时候,小女孩边笑着边说:“well, although I hate Chinese” (嗯,即使我很憎恨中国人)。。。等一下,等一下,something is not right,有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楼道里的小孩们依旧欢声笑语,而这个印度女孩依旧笑容满面的拿着我的糖,我严肃的看着她问:你憎恨中国人?女孩还在笑,周围她的兄弟姐妹们也仍然毫无顾忌的拿着我的糖和零食,这时孩子们的妈妈开口了:不不,不是这样的!印度妈妈边笑边从我的饼干盒里拿走了许多奥利奥,而刚刚说着憎恨中国人的印度小女孩立即改口,并且带着一样的笑容说:I love Chinese (我爱中国人),然后他们一大家子满载着从我这里获得的糖果饼干笑着开心的离去。

在英文里,hate love 都是情绪非常严重的词,hate形容极度的憎恨,而love形容热烈的爱,美国人只有关系极为密切才会使用love,而我从来没有听过周围美国人使用过hate。而在万圣节这天晚上,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前一秒,我被要糖的印度小女孩“极度憎恶”,后一秒又被她“热烈爱着”,还好我身体健康,不然心脏不好的人在短短的几秒钟之类就要经历这样情感上的大起大落,他们又该如何承受呀?

都说小孩子就是一面镜子,这话一点不假。这件事情我就当个笑话一样和我的朋友同事分享,中国朋友们觉得这事挺让人愤怒,美国同事们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丧心病狂,他们建议我应该关门,应该骂回去,应该把大白兔奶糖抢回来。而我丝豪没有愤怒,只是在思考,更是佩服,佩服他们可以变脸比翻书还快,更佩服的是,在正常人都会觉得如此尴尬的场景下,印度妈妈还能镇定自若,边和我谈笑风生边拿走我好多奥利奥饼干,小女孩还能带着天真的笑容立刻改口,家庭的其他小朋友们都跟没事人一样,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好像一切都其乐融融,好像各个国家之间从来没有界限,好像各种文化中从来不会有冲突。

忆往昔峥嵘岁月,我又忍不住的陷入了回忆,回忆起读研究生的时候,班级里面二权分立,左边一半中国学生,右边一半印度学生,中国学生们勤奋的记着笔记,印度学生积极的用带着口音的英语和教授热情的交流。想起一次次的活动上,印度同学们爽朗的笑声,印度小哥们摇头晃脑的谈天说地和对面中国女孩们羞涩而又礼貌的笑脸,想起了他们穿梭于免费食物中的乐此不疲(当然,我也是),和游离于各国学生之间的镇定自若。还想起了工作环境中,印度同胞们用流利的咖喱英文和老美们打成一片,想起了他们充满自信的发表自己的观点,想起了他们在面试中不顾一切扶持自己人的民族情怀。

想着想着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一股楼道里浓浓的咖喱味,一定是印度邻居又在做晚饭了,其实在国内我还是很喜欢吃咖喱饭的,但是到了美国,印度邻居们做的正宗咖喱的味道却让我无法喜欢。

真实的味道,有时候是会让人难以接受的。